看云朵的日子(有删节)
安正雨
“生命是新鲜的植物”,青春时代我经常会有这样的感慨。一切都崭崭新,比如青豆初发芽暗生情愫地单恋一棵小小草儿,比如要带进永远的初吻情景,又比如经历风雨洗礼后的成长……
孩童时代,好奇的心被飘逸的云朵吸去目光,于是,抬头仰望。妈妈在身后叮嘱:“不要看流云,它会带走人的记忆,让你变成没有记忆的人。”那个时候,不懂得妈妈话的含义,只是惶恐着收回目光,把所有的热爱迅速在脑海里重播一遍,确定记忆没被带走。
青春时代的1998年,一场连绵不断的倾盆大雨带着史无前例的洪水袭击了我的家乡,让家乡成了一座孤岛,被洪水四面包围。肆虐的洪水淹没了沃土良畜,带走了数十个生命的同时,顺道卷走了那个纯真而凄美的、持续了6年的爱情。
世界,倾刻昏天暗地,只有灰色。稚嫩的生命被刻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导致一颗小小的心灵不堪忍受,万念俱灰,几乎丧失了对活着一惯抱有的热情,从而产生了自了的想法,欲随情而去,以求图个痛快。
事实上我是不可能自了成功的。当看到母亲慈祥的眼神时,当母亲用操劳了几十年的双手,温暖地拭去一颗颗默然的泪时,我知道了,这个世界,还有我存在的必要。
按照我接受的教育: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身体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所以,为所有爱你的人,好好珍惜生命,好好爱惜身体。于是,我很自然地抛弃了自了的想法。行尸般度过了一年。心,依然没有回来。
一个人活着,没有心地活着,是多么可怕的啊,我要把它找回来。
“云朵会带走人的记忆”,想起妈妈说过的这句话,我决定,去大自然中看看云朵,或许,那颗不知漂向何处的心就能找回来了。
1999年夏末,我独自背着帐篷,腰间别着一把铁锅,手上拎着一个单卡录音机,一个布兜里面装着几根蜡烛、一盒(6枚)大号电池,上路了,时年我23岁。
母亲没有制止我,因为她知道,大自然能够为所有的生灵疗伤止痛,能够让所有生灵寻回它迷失的灵魂,能够教给所有的生灵生存的智慧和意义以及价值,并带其走出混沌的空间。
“上路去哪里啊?”“去大自然中看云朵。”纳文江边安营扎寨,一住就是37天。送走了凉爽清透的夏末,迎来了微寒瑟瑟的初秋。
独居的生活宁静惬意,远离喧嚣的市井,没有旁人随意的打扰,让自我和“命运”一次次地进行对话、谈判、协商。
每个白天,江水洗脸、刷牙。渴了用手舀一把江水,饿了去十余里开外的渔家要几条新鲜的小鱼,用铁锅就着江水煮食,只需加一点点的盐巴就是一席鲜浓的美味。吃饱解渴,去看看不远处静静盛开的小野花,偶尔有水鸟从头顶唏嘘着飞过,还有各种小动物,比如拳头大的松鼠、一尺来长的黄鼠狼、大如猫的田鼠等等。音乐是少不了的,会一个白天一个白天地滚动着。
这期间,我的几位死党偶尔会来看望我。我将自己这些天冥思苦想后的感悟讲给她们听的时候,她们的反应可以用一个词概括:惊恐。友情善意的惊恐并没有扼杀我的终极想法——放自己一次,而后逐之。更没能阻止我将这一终极想法付诸于行动。
1999年年末,我告别了蹒跚着送行的母亲,登上了驶向远方的大客车。我不知道远方有什么,但我能肯定,未知的远方在期待着我的造访。这一放,转眼走过了十年的岁月。
因了近十余载自我放逐的生活,生命变得厚重,心变得更清澈、坚韧。而那个曾经坐在石头上看云朵的我,在37个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日夜中,收获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这桶金不是钱,不能当饭吃,不能换酒喝,更不能买漂亮的衣裳穿。但是,它却实实在在地让我活了下来,快乐开朗、坚实坦荡、勇敢正直地活了下来,直至今日,乃至将来。
坐在石头上看云朵的人坚信这一桶金是有价值的——人生是一次孤苦的旅程,途中会遇到各色风景、各样生命、各种灵魂。而后,到达终点,那里有爱人在翘首期盼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旅人。至此,旅人懂得了什么叫幸福。
迷惑的时候,回到大自然中,找一块石头坐下,看看云朵。幸福其实一直在我们身边,只是很多时候,我们只顾低头抱怨哀伤,却忘了抬头看一眼。
作者介绍:
安正雨:女,原名鄂阿娜,达斡尔族,1976年生于内蒙古。打工多年,2003年入读北京第二外国语大学韩语系,2009年入读内蒙古大学文学创作研究生班。“光脚,徒步,上路”是她新浪博客的名称,表达了她写作的态度和状态。有志于达斡尔民族题材的文学创作,正在创作长篇小说《莫力达瓦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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