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教育的发展，特别是教育内涵的发展，教育又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培养的怎么样？因此，教育有三个基本问题，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培养的怎么样。人才培养的怎么样，这就是教育评价的任务。《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对教育评价提出了明确要求：要根据培养目标和人才理念改进教育教学评价，建立科学、多样的评价标准，开展由政府、学校、家长及社会各方参与的教育质量评价活动，做好学生成长记录，完善综合素质评价，探索促进学生发展的多种评价方式，激励学生乐观向上，自主自立努力成才。

　　《纲要》实施之后，教育评价工作取得了一定发展，得到了大家的重视。大家都关心我们的教育到底怎么样，说法非常多，当然也有些很极端的说法，有人认为我们教育办得不好，认为当前的教育导致“我们种族都会消失”，这些话听着特别地解气，也有一些道理，但这不是教育评价。从这些争论可以看出，教育话题引起大家越来越多的关注，教育已经成为千家万户的关注点。所以我们教育到底怎么样，要用科学的方法来评价。我们要尊重学生发展规律和教育规律来对教育作出科学的评价，这是社会的要求也是教育自身发展的要求。我们的教育评价总体状况怎么样呢？我概括了以下几点想法，可能概括的不准确。

　　第一，初步形成了体现我国国情的教育评价思路和理论，但是还有待完善和提高。有些教育评价思路和理论还不是那么完善，不是那么周全，需要深入研究和不断清晰。但是我们毕竟提出了思路，也有相应的理论指导。

　　第二，初步形成了教育评价的工具和技术方法，但是专业化水平有待提高和普及推广。技术评价不是简单的评语，需要科学的工具和技术方法，不同的地区情况不一样，就我们了解，不同的地区教育评价的专业化水平还是有差距，一些地区亟待提高。

　　第三，初步形成了教育评价的基本队伍和机构，但是有待统筹整合和规范管理。现在评价队伍非常多，大学、政府机构、研究机构以及一些社团组织都在进行评价。现在评价队伍有了，但是需要整合，这种整合统筹包括人员队伍、理念思路和工具方法等多方面。

　　教育评价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跟进教育的改革和发展，而如何跟进教育发展，却面临很多问题，在肯定过去成绩的基础上还要重视其存在的问题，评价不仅仅是评价，评价不是教育的一切，但是它要说明教育，更重要的是要促进人的发展。

　　教育评价是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评价是为了什么？

　　教育评价不是一厢情愿的评说，它需要运用一定的工具进行测量，并做出相关的判断。同时，教育评价也需要价值观的引领，这就是教育评价中为什么评和怎么去评的问题，即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尽管现在大家很重视评价的工具理性，但其还有待提高，大家也重视评价的价值理性，但是关于评价的价值理性大家各说不一，且各有道理。我认为，为了进一步推进教育评价，既要看重评价的工具理性，也要看重其价值理性，而且要做到统一。

　　首先要回答的是，我们的评价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实中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比如说为了升学、为了考试的评价；为了达标、为了学习的评价；为了质量、为了比较的评价；为了学校、为了教师的评价。有些评价是为了评价的评价，具体例子不说了，总之林林总总的有许多的评价。

　　我认为诸多的评价基本上可以分三类：一类是选拔性的评价，如升学考试。第二类是评定性的评价，更多地在我们教育工作中使用，如各种评比达标活动。；第三类是测量性的评价，就是对教育发展的有关因素，如发展水平、学业水平等等进行测量，其评价结果更多的是状态的描述。目前，大家比较熟的是选拔性的评价和评定性的评价，对测量性的评价，一些专家和机构做了大量的评价，但是还需要继续得到重视和努力。

　　“教育质量评价具有重要的导向作用，是教育综合改革的关键环节”，这是教育部《关于推进中小学教育质量综合评价改革意见》中很重要的话，什么是导向，我认为这涉及旗帜和路标问题。教育评价要有一个旗帜，这个旗帜是价值观，是价值引领，要明确回答我们的评价到底为了什么，尽管评价会涉及很多方面，具有很强的专业性，也有不同类别的评价，但是根本价值观应该只有一个。只有价值观也不行，旗帜上写的很清楚，我们的评价如何走，教育评价改革到底走什么路，所以评价还有路标的作用。因此教育评价，既要有价值观的引领，也要有助于解决问题。

　　我曾与北京市某区负责教育工作的干部在一块讨论的时候，她说，现在从干部到教师，教育的观念其实都形成了，新的教育观念大家都知道，但问题是行为没有到位，或者说行为大面积的没有到位，可能还是有一些学校是到位的，但大多数的学校和教师是说得明白，但做得并不明白。可见，我们的教育评价如果没有路标引领，它的价值引领就是空的。因此，在教育质量评价方面，我们要有清晰的旗帜，也要有明确的路标，这才能够更好的发挥教育质量评价的重要导向作用。

　　目前我们教育评价中存在的问题，总体上也是教育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有教育内外部多方面的原因，正如进一步关于中小学教育质量评价综合改革的意见中指出的：单纯以学生学业考试成绩和学校升学率评价中小学教育质量的倾向还没有得到根本扭转。突出表现为：在评价内容上重考试分数忽视学生综合素质和个性发展；在评价方式上重最终结果忽视学校进步和努力程度；在评价结果使用上重甄别证明忽视诊断和改进。这些问题严重影响了学生的全面发展、健康成长，制约了学生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培养。要解决这些突出问题，适应经济社会和教育事业发展的新形势新要求，必须大力推进中小学教育质量综合评价改革。基本建立体现素质教育要求、以学生发展为核心、科学多元的中小学教育质量评价制度，切实扭转单纯以学生学业考试成绩和学校升学率评价中小学教育质量的倾向，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健康成长。

　　教育评价要真正起到旗帜和路标的作用，就要首先面对问题，上述这些问题的描述还是很准确的，无论评价的工具、技术多么专业，一定要有利于解决教育存在的问题。

　　教育部基础教育二司申继亮副司长讲到，教育的综合改革和中小学教育质量的评价综合改革，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什么是综合？为什么要综合改革，就在于审视我们以往已经做的很多改革，发现不少都是碎片化的改革。这一次的教育评价改革无论是区域的综合改革，还是评价的综合改革，不能是片断的、碎片化的改革，一定是统筹的、整体、全面的改革，所以单向改革和综合改革区别就在于此点，我认为这需要引起我们的关注，而改革的综合性首先要有明确的指导思想。

　　基础教育评价专业委员会在中国教育学会领导下，这几年的工作和年会都是围绕教育评价的价值观这样一个主题展开讨论，虽然还有待深入，但是我们已经形成了这样的共识，教育评价是为了学生发展的评价，其他的评价都要服务于为了学生发展这一指导思想，这是教育评价要坚持的价值观。学生发展说起来很容易，但这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真正的教育，不是课堂教学加考试那么简单，学生发展涉及到诸多的因素，学生发展的生理机制是什么，思维机制是什么，环境、动力机制是什么，这都需要我们认真的研究和对待。学习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系统，这个复杂系统有很多是不确定的，有很多的相互作用是非线性的。而且不同的学生有不同的特点，这么复杂的一个问题，我们的评价如果只是简单地作为工具，恐怕很难做好评价的服务工作。我认为，目前在评价问题上，首先我们要明确为什么评价，评价什么，我们的评价作用是什么，要着眼于学生的发展这样一个复杂的问题，当然这个问题是需要专门研究的，我在这里只是提出问题向大家求教。

　　推进教育质量评价需要探讨的几个问题

　　推进教育质量评价，我们已经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一些的成绩，我觉得需要继续探讨、需要重申和明确以下几个问题。

　　（一）深入理解育人为本，教育评价要关注学生个体发展。

　　“以人为本”我们已经讲的很多，也讲了多年，但是有时候，“以人为本”讲的比较泛化。“以人为本”的人，有多重含义和理解，可以叫做人力资源，也可以说是人民群众，如要办人民满意的教育，还指人的生存、人的需求，人的发展等等。

　　“以人为本”在教育上主要体现为“育人为本”，这里的“人”有如下的含义：一是面向全体学生或学习者，这是我们经常提及的；一是面向每一个学生，目前我们的育人为逐渐转向每一个学生；一是育人着重培育学生的发展能力及学习能力，这是教育发展深化的体现，也是教育的本质要求。在教育工作中，笼统的“人”是不存在的，我们所面对的都是一个个的具体的学生，为了学生的发展，也就是为了每一个学生的发展，而每一个学生都是特殊的，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如何促进他们的发展。我认为这是给我们的教育评价提出的问题，教育评价，无论是理念还是方法，不仅将学生做出一个集群的评定和判断，需要更多地关注和促进学生的个体发展，通过评价促进学生的发展能力要直接作用于学生个体。

　　（二）教育质量的核心是学习质量，评价的主线是学习者的发展。

　　教育质量就是学习质量，就是学生的学习质量，当然教育质量还包括很多，教育的外围、硬件、软件等，但是最根本的是学习者的发展，我们在作教育评价的时候，一定要认清学习者发展这个主线，其余相关的因素都是为学习者发展来服务的，这也是国际上非常关注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关于《教育质量的定义》有五个要素，第一个是学习者，然后是教育环境、教育内容、教育过程和教育成果，认为要从这五个方面监测教育的质量。联合国《全民教育全球监测报告2005：提高教育质量迫在眉睫》的报告，首先从学习者特征出发构建旨在监控和提高教育的分析框架。我们国家也是这样做的，教育部《关于推进中小学教育质量综合评价改革的意见》提出：基本建立体现素质教育要求，以学生发展为核心，科学多元的中小学教育质量的评价制度。在这方面，我们做了不少的工作，但是还有继续努力和改进的空间，学科、学业是教育评价的重要维度，但要避免唯学科、唯学业的可能倾向，我们在教育评价中是不是形成了有很清晰的、从学习者特点或者说从学习者出发的思路，恐怕应该引起关注和思考。

　　（三）关注学业水平和综合素质评价中的学习能力。

　　大家非常关注学业水平和综合素质，其评测的结果不是一般的水平和一般素质的呈现,这里面最根本的还是学习能力。有时，学业水平测试比较好并不代表他的学习能力强，学业水平的测试结果不等同于学习成绩，有些地方往往把学业水平测试当成学习成绩，这是对学业水平测试不全面的理解。同时，综合素质也应该体现在评价中，综合素质评价要体现能力的描述而不是一般的写实描述。我认为综合素质中最根本的就是学习能力，有没有学习能力是学习质量的重要标准，而不能简单以学习成绩来看。如综合素质里的道德品质，我认为学生也是有道德学习能力的，但我们在这些方面关注并不是特别多。

　　另外要防止用学科和学业来简单地替代学生的综合素质和学习能力，有些情况并不能在学业水平中完全体现出。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大学教授想跟启功先生联合带书法博士生，启功先生就让这位教授回答他的问题“什么样的字是博士的字，什么样的字是硕士的字？”教授没有回答出来。所以，有些事情不能简单地从学科和学业水平来测定一个人的能力和综合素质，特别是在大数据时代，我们根本不可能把所有的知识都教给学生，学生终身的发展是靠他在学校学习阶段所获得的学习能力。现在社会所形成的信息和数据有90%是这两年才出现的，这些数据和信息每隔三四年就要翻倍，我们既教不过来，学生也不可能学得过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促进学生学习能力的提升，教育评价如何测量和培育学生的学习能力，我认为这是我们需要特别关注的。

　　（四）借鉴国际经验，丰富学习能力的内涵。

　　学习能力是我们每一个教育人要关注的问题。从国际经验上来看，学习能力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我们需要对学习能力赋予学科社会意义，学科不仅仅是本学科的一个特征和教学大纲一样的描述，每一个学科都有社会意义，像（PISA）不仅仅是测数学、语文、科技素养和水平，它是有社会意义附在里面的。我们所做的每一项工作、评价的每一个因素，都需要更多地考虑到其社会意义。

　　同时，在评价中要注重学习的活学活用。陶西平先生也讲到过这个问题，“你是评价死的知识还是评价活的能力”，我们目前是评价死的知识有办法、有招数，评价活的能力需要加强、提高，也需要形成共识。日本全国学力考试将国语和算数（数学）的试卷分为A、B两套，A卷为“知识”部分，B卷为“活用”部分，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明学生掌握知识怎么样，运用知识怎么样，我认为教育评价也应该考虑学生如何活学活用知识。

　　以核心素养引领学科教学。在这方面澳大利亚的做法值得关注，澳大利亚从核心素养出发，最后才到学科的教学。首先，他们有一个价值观引领下的教学描述，“要做成功的学习者，自信和有创造力的个体，积极和明智的公民”；第二根据这个意愿衍生出各学科需要关注的十大通用能力的概念框架；第三才是渗透到各个学科领域的内容描述和成就标准中，形成分年级水平的学习序列。在教学设计和安排，包括在教育评价中，我们往往非常关注第三个问题，我们需要对前两个问题有一个更清晰的描述和指引。评价指标、一级指标的设计要有明晰的导向，我们现在很多一级指标是没有导向、没有判断，甚至不是概念。在这方面，国际上的做法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启示，就是在指标设计上，要明确地以价值观要求设定指标，而不是按分类要求设定指标。欧盟终身学习核心素养及其内涵一级指标：母语交流、外语交流、数学素养和科学与技术素养、数字化素养、学会学习、社会和公民素养、主动与创新意识、文化意识与表达，这是它的一级指标，这些一级指标简明扼要的直奔主题。

　　（五）掌握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评价关注个性化学习。

　　我们现在的评价主要是对大面积学习的评价，较少体现学生学习的个性特征，实际上，每一个学生的学习都是有自己的特点，提升自己的学习能力总要有自己的方法。学习是自组织和他组织的统一，这是很重要的问题，真正好的学习，使学生具有可持续发展的能力，一定是自组织的学习。现在很多的学生学习是在他组织下，按学校的要求、老师的要求学习，这势必会影响到我们教育质量，影响学生学习的质量。我们为什么说教育中的“千人一面”“千篇一律”现象，老师是按照统一的要求教学，学生按照统一的方法学习，就是指学生学习的个性正在被消磨掉。“如果学生无法适应我的教学方法，那就让我教会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学习”，这句话很好。我认为我们的评价既要做面上的评价，也要能有利于推动学生的个性化学习。只有个性化的学习，学生才能够提升自己的学习能力，才能够催生创新的意识，这也能够解决我们教育中创新教育的难题。

　　（六）学情调查纳入评价视野，评价服务要贯穿于教育的全过程。

　　目前的教育评价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基本上是在过程中或者在过程后的阶段来评价，我认为教育评价要关注前置的评价，就是要开展学情的调查，学情调查是否应该纳入教育评价的范畴，这也是值得讨论的。学情调查就是通过一定的方法和工具对学生进行关于学习的测量，了解学生的认知倾向、思维类型和学习感受，做出分析和判断，根据这样的分析和判断改进我们的教学，变革我们的教学。有关学情调查的实验与研究表明，这样做有利于促进教学，也有利于提升学生的学习能力和方法。(作者系中国教育学会基础教育评价专业委员会理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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